今天安排前往新竹處理計畫相關事宜,同時發表對陳教授的感念之言。同時也說明緣起35年前的基因搜尋法+邊界元素法的研究方法,目前深化應用於目前在量子點計算的最新應用。
初次拜見陳老師,是1991年在清華研究發展處。那時我剛從逢甲機械系考上清華動機所,自信滿滿地拿著成績與作品去叩門,卻被婉拒。多年後我才明白,那次拒絕,其實是我學術生涯最重要的一堂課──讓我懂得謙卑,懂得從最基礎做起。後來我再次鼓起勇氣帶著厚厚的《劇變論》去見老師,滿懷理想地闡述我的想法。老師靜靜聽完,只微笑地拿起筆,畫了一個圓孔,要我用手以有限元素法計算應力集中的數值,並說:「研究要從最基本開始,基礎不好,不要好高騖遠。」這句話,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銘。進入實驗室後,老師不僅教理論,更教方法與態度。記得他要我們將計算結果手畫在方格紙上,說:「人生至少要有一次,用手去畫出自己的成果,實際感受應力與應變場。」每次的實驗室週報,老師針對我們報告過程的檢討,那種對細節與毅力的要求,讓我明白「實踐」與「思考」的平衡。第一次幫他準備演講投影片時(當時還是使用 3M 的透明投影片),他親自示範如何用立可白修邊,只為讓投影片上的積分公式影像乾淨不留陰影。老師在許多細節中,持續教導我們實驗室的學生,理解「工程的美感」的培養,是在嚴謹與細膩之中獲得的。
我的碩士論文主題為〈接觸問題之形狀最佳化〉,與陳老師共同發表於 Computational Mechanics(1995)。那篇研究結合邊界元素法(Boundary Element Method)與遺傳演算法(Genetic Algorithm),試圖在非可微空間中搜尋 Hertz Contact Problem 的最佳化形狀──這在當時是極具前瞻性的嘗試。老師引導我將數學模型化為思考哲學:不被梯度侷限、不懼不連續的道路。有時不可微的路,才會通往真正的全域最優解。這個思考,不只是對演算法的提醒,更是對人生的啟示。老師的教育就像一個「Transformation Matrix」,能把學生的思維從單一維度轉換到更高的座標系。他教我們,理論與現實之間的邊界,就像邊界元素法中的接觸面,要理解、要平衡,更要誠實面對。老師曾說:「你無法騙過學術界的大眾,能騙得過的是那些沒人閱讀的文章。」不論我在教育界,或是走入產業界,帶領研究團隊時,總會想起老師常說的一句話:「研究不是炫技,而是收斂。」如今我才深刻體會,真正的創新並非擴張,而是凝聚、理解與落地。
老師的一生,就像一個不斷演化的演算──研究的主題歷經無數次選擇、改變與昇華,最終收斂成一個充滿智慧與仁心的最優解。最後一次與家人學長拜訪他,是在新竹他與師母的傳家居,聽他與師母談家園的溫馨點滴,眼中依然閃著對知識的熱情。之後得知老師如同遠去的彗星離開塵世,那份突如其來的靜默,讓人怔然。老師傳給我們的不只是計算力學的知識,更是一種精神:嚴謹的邏輯、真誠的態度、與不妄自菲薄的信念。這份精神,像遺傳演算般在我們心中延續與再生。而我們這一代的學生,將持續在各自的領域裡,努力讓這份精神收斂成永恆的傳承。
那,就是我們對恩師最深的致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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